幾人紛紛回頭向門口望去,隻見冷清一邊扶額走進,臉上還帶著一番歉意。冷清進屋後,身後跟進一俏麗婦人,手捂膝蓋緩緩而來,胸口那片雪白更勝,香氣無風吹滿房間。竟是進店時那名綽約女子。“無量!”
蘇廷不由一聲。陸舒依似想到如何,問道:“弟弟,我咋感覺,你老是唸叨的‘無量’,好像不是電視裡無量天尊的意思?”
蘇廷訕訕一笑:“隻是感歎罷了。”
綽約女子進得屋來,才直立起身,隨即又彎身向蘇廷一禮,三分媚氣的道了聲“公子”,又惹了蘇廷一聲“無量”。陸舒依終是明白了,與戚紫道:“妹妹,你這相公心術不正,你可得看緊了。”
戚紫點頭應了一聲。冷清與綽約女子見戚紫憑空點頭,不由向後看了一眼,未見另有他人,又看向戚紫一眼,臉泛狐疑之色。“哈哈哈!”
還是陸叔貳打斷沉默,指向冷清道:“還以為你要逃單呢!看來是貳爺誤會你了,是個好孩子。”
冷清這纔回神,向綽約女子一禮,道:“妙娘,便是這幾人。”
蘇廷聞言,也是一禮,道:“東家原來是叫妙娘。在下蘇廷,天澹城蘇家人士,家父乃是蘇家家主蘇稟泰。”
陸叔貳也是挑眉打量一番,盯著妙娘頸下道:“這名字起得好,果然是妙。就是味兒太沖。”
妙娘倒也不計較,而是向蘇廷施施一禮,道:“蘇公子果然英年才俊。”
隨即,妙娘又向戚藍一禮,道:“戚姑娘也是絕貌天妒。”
“過……過譽了。”
戚藍淡淡回禮,卻轉向冷清問道:“你所謂前輩,便是這位東家?”
冷清不語,妙娘卻是一笑答道:“非也。我不過一介商賈,下九流之屬,怎堪前輩之稱?”
蘇廷拱手:“過謙了。”
妙娘搖頭道:“我確非戚姑娘口中那位前輩,隻是我知曉那位前輩所在。幾位是否飯足?若無他事,我便可引諸位前去。”
蘇廷卻道:“陸姑娘說,菜涼了。”
妙娘聞言一愣,隨即轉向戚紫,道:“怠慢了,還請陸姑娘海涵。”
戚紫道:“無妨。小女戚紫。”
妙娘又是一愣:“那蘇公子所言陸姑娘是何人?”
陸叔貳起身上前,道:“是我姐。”
妙娘仍是一愣:“不知尊姐何在?”
戚藍起身向外,回頭對幾人道:“走罷!磨嘰。”
妙娘仍是不解,卻見幾人紛紛起身,隨戚藍出門,便也跟了上去。出了門後,陸叔貳回頭問向妙娘:“我們這兩桌菜,那個叫雷管兒的結過賬冇……哎喲臥槽!”
話未說完,陸叔貳卻身形一矮,一腳踏空陷入冷清砸出的那塊洞中。“結……結過了。”
妙娘見陸叔貳狼狽模樣,想笑卻又想到自己剛遭同樣窘境,並未笑出聲。“孃的!”
陸叔貳爬起身來,向冷清瞪了一眼,卻是不敢直言罵出,隻說了句:“結過賬就行。姐姐做生意的,也不容易。”
“哦?”
妙娘好奇問道:“尊姐也是行商坐賈之人?”
陸叔貳搖頭:“不是。我們一家都是搞科研的。”
“鹽?”
妙娘旋即轉為震驚,匆忙一揖道:“鹽鐵生意,那纔是不同凡響。恕小女有眼無珠。”
戚藍終是不忍,回頭一斥:“妙娘,頭前帶路。”
妙娘聞言,雖是不願,卻仍聽令而前。幾人隨妙娘出了後廚,穿過後院,至後門方出,循街背巷又走了許久,方纔停在一處無人斷巷。蘇廷放眼,斷巷外乃是一處空曠所在,儘處有一層竹林,竹間蘭草幽幽,淡黃色細花相襯,景色頗顯恬靜。竹林端,藏了一間竹屋,竹屋外,圈了一層竹籬,竹籬上,攀了幾支淡紫薔薇。過隙望向,小院中石桌石椅俱全,石磨石臼隨立,儼然一副農舍模樣。“來時亭台樓榭,至此恬然孤院,冷姑娘所言前輩,果真是大隱而隱於市。”
蘇廷不禁點頭歎道。幾人便隨妙娘向竹屋走去。叩叩叩!妙娘三聲叩門。許久門卻未開。叩叩叩!又是三聲叩門。門仍未開。陸叔貳卻恍然大悟般驚道:“我知道了!姐姐玩兒的這是摩斯密碼,我也懂,三短一長選最長。”
妙娘不答,卻是探頭向內望去,仍不見竹屋人出。蘇廷問向妙娘:“陸姑娘托我問你,我等是否需三顧此處?”
“屁!”
陸叔貳否定道:“三顧的是茅廬,這是竹廬,都不是一個材質。”
一旁,戚藍也是看了片刻,伸手將竹籬上一推,竹籬便應聲打開。並未落鎖。妙娘愣愣向戚藍看去一眼,卻是無奈跟入。幾人進了小院,眼前竹屋便屋門洞開,一名白髯老者一邊向幾人看著,一邊緩緩走出。妙娘匆忙迎上,及至近前,躬身便欲行禮。老者卻直接略過妙娘,伸手便向蘇廷而來。蘇廷也匆忙伸手迎上,卻不想老者又略過蘇廷,也略過又伸手迎向的陸叔貳,而是直直握向戚紫雙手,顫抖之下,竟是涕淚橫流。“前輩!”
蘇廷一邊扯著戚紫,一邊異道:“在下與戚藍姑娘纔是首席弟子,這位隻是在下內人。還請……放手。”
老者卻是不放,眼中呆呆望著,口裡嚅嚅念著:“琳兒師妹,竟然是你!竟然……是你!”
蘇廷無奈,隻得向妙娘、冷清遞去一眼,二人卻紛紛搖頭,不知何故。蘇廷又向戚紫遞去一眼,戚紫卻也是搖頭,隨即便是心中不忍,向老者勸了起來。老者卻是不顧其他,隻囈囈念著,突然一個不順,竟當著眾人昏厥了過去。“呀!”
陸叔貳驚道:“掛了?”
蘇廷一邊扶起老者,一邊怒道:“你姐讓我與你說,閉上你的烏鴉嘴。”
陸叔貳立即伸手指著蘇廷,點了須臾說不出話,最終才道:“我姐說的話,你肯定翻譯不了這麼快!”
蘇廷抱起老人,幾人跟著進了竹屋,七手八腳將老人平放躺床,這才得暇環顧四周。竹屋甚為簡陋,一床一桌一椅矣,再無其他。“這老頭兒,日子過得真差勁兒!連個WIFI都冇有。”
陸叔貳不由感歎。安頓下後,戚紫問向妙娘:“敢問姐姐,這位前輩何許人也?”
妙娘卻反問:“敢問姑娘,你是何許人也?”
陸叔貳插言道:“敢問兩位姐姐,你們知道我是何許人也嗎?”
蘇廷看向陸叔貳道:“你姐讓我與你說,此處不需你言語。”
戚紫答妙娘道:“我隻一無名女婢,自幼生長於戚家。”
妙娘不信:“若真如此,你怎會攀上高枝,嫁入蘇家,成為蘇公子之妻?”
蘇廷道:“一切皆是機緣,一切皆是定數。”
陸叔貳指著戚紫道:“對!她是向老頭兒的親閨女,向老頭兒親口說的。”
妙娘一愣,問道:“向老頭兒?莫不是向天心向宗主?”
陸叔貳點頭。妙娘這才細細端詳起戚紫,僅是須臾,便大驚道:“確與駱前輩八分相似,怨不得會被道主錯認!”
戚紫疑惑:“駱前輩是何人?道主又是何人?”
妙娘歎出一口,向眾人分彆遞去一眼,這纔開口:“駱前輩便是向宗主之妻,便是這位姑娘生母,媯宗兌宮之上任宮主。道主便是眼前老者,名極凡,媯宗坎青道道主。”
“那不對啊!”
陸叔貳指向戚紫,道:“要是小姐姐真跟你說的駱前輩長得像,那也應該是向老頭兒暈纔對啊!咋輪得上這個老頭兒暈?當初向老頭兒見著小姐姐的時候也冇暈啊?這老頭兒暈個什麼勁兒?”
蘇廷滯下一刻,對陸叔貳道:“你姐讓我與你說,她聞到五行八卦之味。”
陸叔貳白眼一翻:“五行?她一個都不行。她隻聞得到八卦的味兒。”
蘇廷向妙娘一禮,問道:“敢問妙娘,你所謂媯宗、兌宮、坎青道,則是何處?”
妙娘搖頭道:“我非貴宗子弟,所知並不詳儘,蘇公子若欲瞭解詳細,可待道主清醒而後細問。”
“毋需等了。”
這時,一旁戚藍一邊看著竹床,一邊淡淡道:“他已然翻醒。”
幾人這纔回頭,卻見老者正迷迷糊糊睜眼,陸叔貳便搶上前,扶起老者道:“你受刺激了,先彆瞎吱聲,我問啥你說啥。知道冇?”
老者茫然點頭。陸叔貳問:“你叫啥名兒?”
老者緩緩答道:“極凡。”
“姓啥?”
“冇姓啥,就叫極凡。”
陸叔貳看向幾人,愣了:“他冇姓?還是冇醒?”
極凡看向陸叔貳,緩緩問道:“敢問,你是何人?”
陸叔貳回頭答道:“你彆吱聲,是我問你,不是你問我。”
“哦!”
“你看那個小姐姐,熟嗎?”
“熟……呃!”
“你先彆暈。我問你,她是不是長得像你的初戀情人?”
“像!”
陸叔貳這才放下極凡,起身便指著他大笑道:“哈哈哈!你個老備胎!她是你初戀的閨女,但不跟你一個姓。你終於還是舔到一無所有了!”
眾人無語。戚紫也不由看向蘇廷眉心,弱弱道:“姐姐,你也如此作笑,著實有些……過分。”
蘇廷瞪向陸叔貳一眼,慌忙上前扶起極凡,輕拍後背須臾,方纔幫他緩過氣來。極凡二番坐起,卻仍是怔怔看向戚紫,嘴唇蠕動片刻,才悵然道:“似是實非萬事休,惆悵半生淚橫流。”
戚紫見狀,近向極凡身旁,躬身安慰:“前輩切勿憂極傷肝,昨日種種已是定數,且自灑脫,且任隨風罷!”
極凡這才平複些許,撥開蘇廷雙手,轉身緩緩站立而起。“喲!這就想開了?堅強的小老頭兒。”
陸叔貳揶揄道。極凡不理,徑自撇過眾人,步至小院向竹林看去一眼,喟然一聲後,便坐在院中石凳上。眾人隨即跟上。妙娘與蘇廷對視一眼,近前介紹:“晚輩唐突,實不知那姑娘乃駱前輩親女,還望道主恕罪。”
極凡搖頭道:“何罪可恕?我已是個廢人,倉皇至此,你還能敬我是前輩,已是感激不儘。”
“廢人?”
陸叔貳聞言,匆忙將蘇廷拉過,立在極凡麵前道:“正好,你也是廢人,我這小姐夫也是廢人,你倆剛好能攢個交流局兒。”
蘇廷向極凡恭敬一禮,道:“晚輩蘇廷,天澹城蘇家人士,家父乃蘇家家主蘇稟泰。”
極凡冷冷看去一眼,算是迴應。蘇廷一噎,抬頭看向妙娘,又向陸叔貳看去一眼。陸叔貳點頭讚許,示意他繼續。蘇廷又拱手,細細數道:“晚輩三歲便俱靈識,十歲便達靈士境,不想十三歲卻被人暗害,泯然廢人。月餘前承不世際遇重獲修為,如今卻再度被廢。唏噓!”
“嗯嗯。”
陸叔貳連連點頭,眼神頗為讚賞:“夠慘!”
極凡終於抬頭,也件件數道:“我也是三歲便俱靈識,十歲便達靈士境,風光一世,不想晚年卻被斷為廢人。不比你慘?”
“嗯嗯。”
陸叔貳又是點頭道:“你也慘。”
蘇廷又道:“晚輩十歲便與戚藍小姐定下婚約,不想將至新婚之期,卻被著婢女代嫁,還被賜了休書。”
極凡聞言倏然站起,道:“我與師妹青梅竹馬,卻被宗主橫刀奪愛,最終隻能屈居人下,抬看他與師妹恩愛半生。不比你慘?”
蘇廷還要再說,卻聽眉心中陸舒依道:“弟弟你快打住吧!又不是讓你倆參加選秀,比起慘來還冇完了。”
極凡卻道:“姑娘毋要攔他,便讓他與我一比。”
陸舒依驚道:“你也能聽見我說話?”
“自然。”
極凡點頭,卻愴然道:“我隻是修為斷了,靈識卻依舊,常人之苦,我則數倍之,實乃痛苦無淵。”
陸舒依思索片刻,又道:“你媳婦兒跟人跑這事兒,早過了時效期了,咱這邊兒也幫不上啥忙。不過你修為廢了這事兒,我估計能給你支上招。”
“哦?”
極凡眼眉一挑,疑道:“修為斷絕,若靈以來便無人可醫,姑娘竟有歸複之法?”
“我是治不了。”
陸舒依道:“不過向天心應該能治,當初他差不多跟你一個鳥樣,現在都能站起來了。”
“向天心?宗主?”
極凡一呆,嚅嚅道:“宗主,竟還活著?”
陸舒依點頭。身旁眾人,有人知曉極凡剛纔與何人對言,也有人雖是一臉奇怪,但聞聽此問,卻皆是重重點頭。見眾人肯定,極凡不由握拳砸向石桌,眼神也重返光彩,轉身便道:“走!速引我去拜見宗主!”
“且慢!”
蘇廷卻道:“師父在風瀆山被靈獸纏住,至今仍不知去向。”
“風瀆山?靈獸?”
極凡卻是嗤道:“風瀆山中能有如何靈獸?竟能纏住宗主?”
“然也。”
蘇廷拱手道:“是頭九頭人首蛇身靈獸,師父喚其為九首虺。”
“九首虺?”
極凡聞言一愣:“那風瀆山中,何時竟有了天階靈獸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