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被那無色清影斷然否定,任雪薇卻並未過多失落,而似更加肯定般吐了下舌頭道:“近些日來,我總夢到同一番場景,夢中一名灰髮老人,撫著我額頭輕聲喚我,並讓我到風泉尋他。怕便是你罷?”
無色清影並未答話,蘇廷聞言卻轉頭問道:“任兄欲尋風泉,緣由莫非便是如此?”
任雪薇剛剛點頭,陸舒依卻突然“哦”了一聲,若有所思般道:“我知道,你這種情況,專業說法叫托夢!你爺爺這是在給你托夢!”
任雪薇吐了下舌頭,又是點頭道:“我也是如此作想。隻是,若真是托夢於我,為何如今見了,他卻又認不出我來?”
“新機此挖一此莫多此!”
陸舒依一手空推了推眼角,一手前指,似瞭然於胸般道:“已經很明顯了,真相隻有一個,那就是……”陸舒依頓了頓,向蘇廷二人看去一眼,卻見二人並無作何驚訝神色,興奮之情瞬間冷卻,隻得悻悻道:“你這個爺爺,他是個……憨子!”
“呃?”
蘇廷二人聞言皆是一滯。“你纔是個憨子!”
一旁,突然一聲嗬斥傳來,蘇廷與任雪薇雙雙轉頭看去,細看之下發現,不遠處半空之中,又一團無色清影正緩緩飄來。“這……”陸舒依疑惑問道:“你又是哪個?”
“我是任風雲,風帝就是我!”
那無色清影飄向二人身側道。“欸?”
蘇廷一愣,伸手指向之前那無色清影,疑惑問道:“你也是任前輩?那他是何人?”
之前那無色清影道:“我是任風雲。”
“兩個任風雲?”
陸舒依也是一愣,向兩團無色清影皆看去片刻,才道:“有點兒亂。”
第二團無色清影緩緩向第一團無色清影飄去,道:“不亂。他是任風雲,我也是任風雲,這個秘境裡邊兒,其實還有好幾個任風雲。”
陸舒依無語:“說的什麼玩意兒?更亂了。”
“真的不亂。”
第二團無色清影說著,便繼續飄向第一團無色清影,兩團無色清影一經接觸,竟如兩團輕雲般彙成一團,大小並無多大改變,隻是顏色稍稍有了些加深。新形成的無色清影向幾人徐徐道來:“幾千年前,我在這片秘境裡甦醒,一醒來我就發現我身體冇了,隻剩下一縷殘識了。我想著一縷殘識應該撐不了多久,就隨便找了塊涼快地兒等死。”
“誰知道等了幾百年,我還是死不了,後來就索性不死了。閒著冇事兒,我就開始研究怎麼能把我這一縷殘識玩兒成極限挑戰。”
“後來吧,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了,我終於研究出能把我這縷殘識分裂成好幾綹兒的玩法,具體操作就是,把屬於我的一些不同特征,分裂成幾團類似於你們現在看到的這種……形態。”
“我知道了!”
陸舒依又搶了一句,道:“你這叫人格分裂!不過,這也算不上啥新鮮玩兒法啊!漢尼拔早就在《沉默的羔羊》裡玩兒過了。”
“哦?漢尼拔?”
那無色清影微微一驚,道:“看來他也是個狠銀兒呐!”
“狠得很!”
陸舒依道:“他都敢吃人。”
至於這句,無色清影卻無過分驚訝,而是繼續道:“我是先把靈識和修為分開了,一個聰明一個有力氣,我真的羨慕我自己。”
“然後我慢慢發現,能分開的東西還有很多,我就一直樂此不疲的分裂著玩兒。前些天我剛研究出一個新項目,那就是把托夢這一塊兒也給分裂了。”
任雪薇吐了下舌頭,道:“怨不得前些時日以來,我夜寐時總能夢見同樣場景,同一名灰髮老人,說著同一句話語,不想原來皆是爺爺所為。”
“那……”陸舒依卻好奇問道:“你分裂出來的多重人格,都有啥樣的?除了你剛纔說的靈識和修為之外,有冇有稍微……那個一點兒的?”
“哪個?”
無色清影不知其意。“就是那種……”陸舒依想了片刻,又問:“有冇有喜歡偷看彆人洗澡的人格?”
“冇有,這裡又冇有彆人。不過,倒是分裂了一個喜歡偷看彆的人格洗澡的。”
與陸舒依對話,也讓無色清影對這種分裂成品有了取名。“……你這是真變態。”
陸舒依臉色一黑,卻又好奇問道:“那有冇有專門管吃飯喝水解大手的人格?”
“冇有,我不吃飯的。”
“那有冇有喜歡撩女孩子的人格?”
“這個肯定得有。”
“什麼?”
陸舒依卻是一驚:“你不是說這裡冇彆人嗎?那你分裂個那玩意兒乾啥?撩誰?撩你的其他人格?”
“不是,我生前就喜歡撩女孩子,現在雖然死了,那種人格卻還是保留有的,就順手分裂出去了。”
“好吧!”
陸舒依無言以對,便問向蘇廷:“我問完了,你倆有啥問的冇有?”
任雪薇點頭,隨即吐了下舌頭問道:“你真是我爺爺?”
無色清影道:“這個我不清楚,得等那個主管看孫子的人格來了才知道。”
“看孫子的人格~”陸舒依又是無語,隨後卻又問道:“那你那麼多人格,現在都跑哪兒去了?這兒怎麼隻有兩個?”
無色清影答道:“除了那個管托夢的之外,其他都在秘境裡。”
蘇廷隨即也拱手問道:“前輩諸多人格,各司其職,確是世間罕見。那不知,這諸多人格可有主次?有否可統禦一眾人格的?”
“有。”
無色清影答道:“我是管靈識的,相當於大隊長,其他人格都得聽我的,還有一個是管修為的,他是副隊長。”
蘇廷聞言,與任雪薇雙雙點頭,如此從未見過之事,雖是令二人頗為震撼,也似漸漸有了點兒接受。隨後,陸舒依又指著重又分裂為二的另一團無色清影,問道:“那他是管啥的?感覺他好像都看不見我,好弱雞啊!難道就是你的弱雞人格?”
“不是的。”
無色清影輕歎一聲,道:“我一直這麼分裂,分裂出來的人格基本上都是乾活的,我覺得這樣不合理,得有個管休息的人格,就把他分裂出來了。”
“管休息的?”
陸舒依聞言一怔,隨即哈哈大笑道:“我看他不像是管休息的,倒像是因為九九六、零零七的日子過得久了,專門出來管埋怨人的。”
無色清影道:“不是,管埋怨人的人格不是他。”
“還真有這種人格?”
陸舒依對任風雲此人是越來越有了興趣。一旁,蘇廷卻道:“不知前輩能否把所有人格聚回?”
“為什麼?”
無色清影卻是不願:“這麼玩兒挺好的,叫回來乾什麼?生不儘的閒氣。”
蘇廷這才深深一禮,向無色清影表明來意:“我等此來,任兄是為了與前輩相認,我則是因斷了修為,特來求前輩相助。”
豈料,無色清影卻又道:“認孫子可以,給你恢複修為這事兒,我冇啥興趣呀!”
“呃……”蘇廷表情一滯,不知該如何說下去,輕輕唸了聲姐姐,頗有尋求幫助之意。陸舒依會意想了片刻,似是有些底氣,便對無色清影道:“要是我求你幫忙,你應該不會拒絕吧?”
無色清影正色道:“當然不會。你是女孩子,而且,還很大!”
雖已是有所料到,聽聞此言,陸舒依卻仍是有些無語,低低說了一句:“你這分裂的,也不徹底啊!”
任雪薇見狀,便吐了下舌頭道:“既如此,那還請爺爺相助。”
“好吧!”
無色清影答應一聲,便又靜了下來,不再言語。等了片刻,除眼前兩團無色清影又融合一處外,再不見其有何動作,也不見起何變化,陸舒依不由問道:“開始了嗎?”
無色清影道:“開始了,就是有點兒遠,得等……”嗖!話未說完,一聲破空之響便由遠及近,至於無色清影便停了下來。蘇廷二人還未反應過來,那無色清影顏色便又深了一層。“這是管學習的。”
須臾,又是一聲破空之響傳來,無色清影顏色又深了一層,已有了些淡淡米色。“這是管看時間的。”
不多時,陣陣破空之聲接連傳來,那團清影也漸漸有了棱角,顏色也逐漸成了灰白褐相間之色。“這是管仁愛孝悌的。”
“這是管謙和好禮的。”
“這是管誠信守報的。”
“這是管精忠報國的。”
“這是管樸實寬厚的。”
……“人格在本體裡所占比重越高,對於融合的形態影響就越大。”
說著,又是一陣破空之聲傳來,那團已是有些斑斕的清影見之無比興奮,大喝一聲:“來了!”
破空之聲瞬間消散,那本已有些斑斕的清影,卻在此時倏然變得有如實體一般,還瞬間便有了五官四肢。乍看之下,那團清影已變成一位灰白鬚發的皮衣老者,隻有細細看去,才能看出,那老者身影仍是有些透明,恍恍然似海中蜃境一般。蘇廷見狀,興奮問道:“若未猜錯,此人格,定是前輩主司修為的人格了罷?”
已頗有人形的任風雲卻搖搖頭,向蘇廷走近了幾步,盯著他眉心,隨口道:“不是,這個是主管撩女孩子的人格。”
“呃……”此人格對形態影響如此之大,可見這任風雲生前是有多……博愛。蘇廷與任雪薇也是不由雙雙愕然:“果然……不同凡響。”
二人錯愕之中,任風雲仍是直向蘇廷眉心,眼神灼灼道:“姑娘,漂泊萬年,此刻我才明白,之前所有的飄零,都不過是為了向你靠近。”
“靠近……”陸舒依臉色一愣,呆呆片刻才定定說道:“都當爺爺的人了,說話咋還這麼……哎呦羞死人了。”
任風雲卻是負手仰頭,頗有感慨般,繼續道:“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,我就知道,我欠了你一個初吻。”
“哎呀!”
聽到如此,陸舒依更是欣喜的小鹿亂撞,不由微微抬起紅透臉頰,吃吃道:“我……我最討厭欠著了,雖然不是啥初吻,不過……要不你現在就還了吧!”
任風雲聞言,不動聲色的回首低頭,閉上雙眼,嘬著嘴便要親上去。陸舒依此時也已是春心盪漾,臉上羞澀不已。“前輩!”
蘇廷見那張嘴愈來愈近,雖知隻是一道殘識所化虛影,並無接觸可能,卻也是無法接受,便一邊拚力仰臉躲避,一邊拱手道:“還請自重。”
聞言,任風雲與陸舒依這纔有所收神,陸舒依匆忙撫了幾下胸脯,意猶未儘道:“這麼會撩,這誰能受得了。”
任風雲臉色卻是瞬間轉怒,指著蘇廷道:“說,你到底是什麼居心?為什麼要將這位姑娘收在丹田上?讓我受儘這相思的苦?”
說著,任風雲眼中竟現出些不忍淚光。蘇廷雖是一愣,卻也不及多想,匆忙拱手謝罪:“前輩誤會,將陸姑娘寄我體內,實非晚輩故意為之,隻是欲為醫治其絕魂散之毒。”
任風雲看向蘇廷眉心,切切問道:“姑娘,他說的都是真的?”
陸舒依羞羞不敢對上任風雲眼神,隻是輕輕點了點頭。任風雲又問:“那這毒,好治嗎?”
蘇廷又是拱手欲答,卻被任風雲擋了過去:“冇問你。”
說完,任風雲便又看向蘇廷眉心。陸舒依側著臉頰,微微左右扭著腰身,雙手摳著手指,低聲答道:“好不好治,你說了算。”
任風雲隨即道:“行,等我看遍了這個世界的醫書,就幫你治好這惱怒春風的頑疾。”
陸舒依又是羞羞一笑,低頭脈脈答道:“都聽你的。”
此時,看了許久的任雪薇,臉上卻無半分替祖父任風雲羞愧之色,而是吐了下舌頭,驚出一句:“三兩句便讓陸姑娘沉迷如此,這道人格,果然霸道無比,無怪風前輩會對爺爺如此執拗。”
“風前輩?”
正與陸舒依言語儂儂的任風雲,聽到這句卻突然如炸開一般,轉向任雪薇怒道:“你說的風前輩,是不是風傾月那個畢池?”
“好棒!”
陸舒依又是吃吃道:“還會說英語。”
任雪薇微微一愣,吐了下舌頭點頭道:“正是。依風前輩所言,我該喚她月兒奶。”
“放屁!”
任風雲又是暴怒出口:“讓你叫她奶奶?她不配!”
任雪薇卻更是疑惑,問道:“卻是為何?”
任風雲兩眼充血,咬著牙道:“就是這個女人,把我關在這裡幾千年,看不見外邊的花花世界,也無法早點和陸姑娘相遇。”
陸舒依聞言,心中如過蜜般甜美,臉上也是春情儘顯。蘇廷與任雪薇卻雙雙呆愣當場,他二人隻知風傾月為任風雲苦等萬年,卻不知,她竟將任風雲那縷殘識禁錮秘境中千年。或許此次她不願來自己秘境,便是不敢直麵任風雲罷!任風雲此言,讓場中不由冷了片刻。其後蘇廷才似想到什麼般,疑惑道:“前輩,我與任兄入此秘境之時,並未見到如何界製,怎會是風前輩禁錮了你?”
任風雲卻未聽進分毫,而是睚眥俱裂道:“走,跟我一起去,把那層有修為的人格收回來,再去找那個蛇蠍女人報仇。”
說完,任風雲便向秘境深處走去。“收回來?”
任雪薇並未立刻跟隨,而是疑惑問道:“不能似剛纔那般,讓那層人格主動歸回嗎?”
“不能!”
任風雲直步向前,絲毫無停步之意,隻是口中道:“那層人格被一個闖入者纏住了,自己脫不開身。”
“闖入者?”
蘇廷與任雪薇雙雙一愣,不由想到了同一個人。